孔伟建

每天，我都在鸟鸣中醒来，我知道唤醒我的除了北方大地上最为常见的麻雀之外，还有其他鸟类，比如花喜鹊、鹁鸪等。

此时，朝阳未现，晨光熹微。

鸟有鸟音，兽有兽语。麻雀的叫声单调聒噪，花喜鹊的叫声也好听不到哪里去。

尽管如此，我还是喜欢在鸟鸣中醒来，我不用闹钟，鸟鸣对我而言，就是最好的闹钟。

拉开窗帘，一眼就看见窗外空地上、墙外白杨枝头上、小菜园里那些跳跃着的麻雀，以及鸣叫着的麻雀。它们，跟我一样，也醒来了。只是，昨天晚上，不知睡到了哪儿。

麻雀，一直以来，都是这个样子，灰色的，小小的，其貌不扬。我留心观察过它们，不过，还是无法分清彼此之间有何异同。我不知道昨天见到的一群，是不是今天的这群。它们，是如此相像。

它们，其实也是千面的。胆子大的，胆子小的，喜欢安静的，爱争斗的，凑到一块，就热闹了。胆子大点的，有时会飞到阳台窗棂上，瞪着小小的眼睛四处张望，一会儿，又倏地一下飞走了。

我会专注地看一会儿。我知道，鸟儿是聪明的，它们肯定在用自己的语言交流着，说着彼此的喜怒哀乐，以及刚刚过去的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。正像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一样。

它们，要赶在城市黑没有完全醒来之前，在人流车流的喧嚣声还没有将它们的鸣叫声淹没之前，抓紧说点什么。

看见它们，我会想到一幅画，或几句诗，又或是一段话。听着它们的鸣叫，我会觉得对一天而言，是个美好的开始。

麻雀的存在少人问津，我不知道它们寿命几何，只知道一直以来，它们就顽强地存在于我身边，唱着单调的歌，早晨唤我醒来。我看见那些印在地上的凌乱脚步，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小小身影，有时会蓦地从心中跳出一些诗行：我陪你在晨光中闲坐，忘掉曾有这世界。当你倏然远逝，明天我遇见的还是你吗？一缕云，像烟一样被风吹远了。风，一首诗似的寂寞。

为生命密码的，唯有岁月。万千世人，有人在寂静中低语，有人沉默，有人走着自己的路，有人唱着自己的歌。存在与消失，沉默与歌唱，都是曾经。

如此，小小的麻雀一直以来就站在那里，站在岁月深处，站在晨光下的空地上，站在枝头上，等着你，等着我，守着大家，永远单调地鸣叫着，燃烧在生命的火焰中。

几十年一滑就过去了，喜怒哀乐永远不会消失，每天能在鸟鸣中醒来，实属幸运。